走过飘满稻香的田埂

□陆向荣（彝族）

夏末秋初，清晨的阳光轻轻地从东山顶上斜射过来，淡淡的暖意，让我想起婴儿的小手。走出家门，一大片绿中泛黄的稻田像一幅随意的油画呈现眼前，微风拂来，吹得稻子左右摇晃，风中带着醉人的稻香扑鼻而来，阳光下的田埂像一行行最优美的丰收诗章。

走上田埂，有细碎的露珠打湿裤脚，风中的稻香越来越浓，忽然间有种想脱了鞋在埂上走走的想法。事实上，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，我却已好多年没有过赤脚走在田埂上的经历了。我穿着皮鞋，咯噔咯噔地走在小城的水泥地或石板路上，一走就是几十年，脚底没有老茧，脚指也不黑，脚指甲里更没有藏污纳垢。我早已经不是乡下人了，但我怀念赤脚走在田埂上的日子。记得小时候和父亲去耕田，父亲牵着牛，扛着犁耙，嘴里还轻轻哼着牛歌。而我则赤着小脚丫，提着前几天捉来的两只小野鸡，踏过柔软的田埂，走进希望的田野，新起的泥土，微润而舒适，新生的小草，嫩黄而清香。那扬起的牛鞭和高声的吆喝，和着水响奏出一曲和谐的田原交响曲。

现在，当我在小城的一角走在窄窄的田埂上，稻香中，野草轻拂着我的脚面。随着城市开发进程的加快，这段田埂已越来越短，终有一天会在我的视线中消失。如果可以，我现在就想和衣躺在这杂草丛生的田埂上。有农夫迎面走来，脸上挂着忠厚、朴实的表情，他高挽着裤脚，扛着一把锄头，那是帮人捞稻沟的家民工。走在飘满稻香的田埂上，我仿佛又看到身材矮小的母亲，背着满满一大箩筐秧苗,光着脚板小心翼翼地从用新泥糊过的田埂上走过,深深的脚印盛满了阳光和雨水，盛满了岁月的沧桑和艰辛，当她哼着轻轻的歌谣把一株株健壮的秧苗插入田间，那些调皮的泥浆便星星点点地沾满了她的额头。而当一片片的稻田在母亲的歌谣里绿起来的时候，我的双亲依旧是昼出夜归的劳作着。即便已是星光满天的夏夜，父亲也不忘扛着锄头，蹲在田埂最头的进水口，眯着眼，看着哗哗流水，听蛙声如歌，想稻穗扬花。

记得小时候每到大旱之年，我最喜欢和父亲在夜间去田边守水，那忽明忽灭的烟光，像黑夜里提着灯光到处流浪的萤火虫，如今已成为我永远的乡思。田野里的风吹不进城里，虽然在城郊我们也能听到蛙鸣，但树木的枝头上却没有蝉儿在高唱。一头念着城市，一头挂着乡村，没有扎根的种子，肯定是一个飘落在流水里的梦，走在飘满稻香的田埂上，感觉自己就像小院花盆里的花花草草。而我小院里的花花草草之所以长得比别人的好，是因为自己和它们始终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，朴实的泥土里，才能长出真实的爱，我知道不管你往花盆里放多少营养肥料，总比不上让它们贴近大地，感受大地的体温。因此我小院所有的花草，它们的根都是与下面的土壤连在一起的，他们也因此长得郁郁葱葱。

田埂的尽头，没有一丁点儿声音。再往前走，绕过群力小学，从县防疫站那条巷子下去，顺着南诏古街再走10多分钟，便到了学旁街3号那古色古香的小院子，那里有属于自己的另一块田野。如果可以，我一定会精心耕耘，让所有荒芜的田野，都飘满生活的稻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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