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霜而行
作者: 发布时间:2012-01-15 19:27:30 点击率:25
踏霜而行
○陆向荣
清晨上班,刚出家门,一片银白色的画面闯入眼帘,下霜了!走在落满寒霜的田埂上,除了不畏严寒的蚕豆还有隐隐约约的绿意外,所有枯黄的草叶上沾满了白白的细雪,一根根草茎上,白一段,黄一段,蜷缩着,好像还沉浸在寒梦中没有苏醒。
一夜寒霜,圆月西天。踏霜而行,平日里短短的一段田埂,忽然间就变得有些漫长了。
在童年的记忆中,冬天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冷。踏着寒霜走过一直顺着山脊的上学路,破旧的小学校就在几公里外的一个山脊上,风从高岗旁边斜着向我们刺吹过来,现在在温室般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们,不可能理解我们儿时的冬天,穿的是破旧的布鞋和能被风吹透的单衣,只有在不断的运动中,身子才会稍稍暖和起来,才能伸展腰身。为了驱除严寒,父母会用旧油漆桶给自家的孩子做个简易的火盆,在桶沿上打个小洞,穿上铁丝提在手里,然后边走边甩,盆里的碳火就在风中呼呼燃烧起来。到了学校,就把火盆放在桌子下面,有时火盆里有没有烧尽的木柴,发出股股火烟,把大家的眼泪都熏出来了,后来老师便不准大家把火盆提到教室里,说要是太冷了就搓搓手,跺跺脚,于是课堂上又多了集体的跺脚声。现在回想起来,那种声音是一种集体冲锋前的摩拳擦掌声,是一种与寒冷抗争的声音。
上了初中,读了毛泽东的诗词《沁园春·雪》,觉得没有雪的冬天似乎是不完美的,于是就憧憬有一天早上推开窗来能发现一派“山舞银蛇,原驰蜡象”的雪景。只可惜故乡的冬天没有雪,听着凛冽鼓号的狂风,贪婪占据大地和那所座落在村庄边缘的乡村中学。每天清晨,我们都要到顺着鼠街河的那条土路去跑步,看着广袤的田畴和荒无人迹的郊野,那些白花花的霜,仿若苍天凝华的泪光,在静候黎明和等待曙光的眼睫上,浮泛,翕动,濡染在禾苗上,秸秆上,覆盖在荒坡上,板桥上,所有的寒都一扫而光了。上了物理课,知道霜会在寒夜里结成冰凌的道理,回到家便偷偷在饭碗里放上些白糖和清水,藏在门前的稻草垛上冻上一夜,第二天清晨就冻成了“冰棒”,在弟弟妹妹羡慕的眼光中,几个孩子伸出贪婪的小舌头,唏唏溜溜美餐起来。
人是在磨砺中老成,在风霜中觉醒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无论是求学,工作,成家……自己都似乎没离开过乡村的土壤,每年的冬天都在踏霜而行的诗意中度过。在学校教书时,在书声朗朗的冬晨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,看稀落的星星闪烁着清幽的冷光,西沉的弯月已斜依林梢,淡淡地洒落了几树清辉,霜花,早已落满了宁静的乡野和村庄,一切都是那么平和而安宁。在当乡村干部下乡时,发现最早惊醒晨霜的并不是我们,而是村庄里早起的农人和农舍上飘起的袅袅炊烟。当了记者,我最爱用手中的相机,拍下“蒹葭苍苍白露为霜”的美景,让那幽幽的、饱含着惆怅的诗意和缠绵的美丽成为心中永恒的记忆;或是在机声隆隆的建设工地边,摄下一株迎风怒放的野樱花,在翘首以待的守望中,期待春天的耕耘和金秋的收获……
远山无雪,房前有霜。在小城工作的日子,门前田野里的寒霜,经常让我回想起澜沧江深山大峡谷中那个村庄,想起那些在霜花如银的清晨里躬身耕耘的乡亲,尽管岁月的霜花已一天天染白了他们的黑发,生命却在踏霜而行的劳作中,如农舍上飘起的袅袅炊烟,升腾,蔓延,且生生不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