跳菜:“食”是一种信仰
作者:杨义龙 发布时间:2015-03-05 14:20:47 点击率:31
原来,他们是跳着上菜。
初到南涧的关正平如是说,他一直以为“跳菜”是一道菜名。
认识“跳菜”,缘于报刊的文字和图片。看到“跳菜”,是一种粗犷剽悍的民族舞蹈:十几条精壮的汉子,在大理州文联一楼大厅里每日排练,他们在广东参加由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举办的民族舞大赛,一举夺得“山花奖”。事实上,在这以前,南涧跳菜就已声名鹊起了。
此次去南涧,见到的却是原汁原味的“跳着上菜”。在樱花谷,唢呐、芦笙齐奏,一群老虎般壮实的汉子和樱花般艳丽的女子,以自己的方式将欢乐的菜肴“跳”到大家面前。彝族唢呐和汉族、白族不同,唢呐的柄特长,唢呐的口宽大,因此吹出的声音就显得浑厚雄壮,山鸣谷应。吹芦笙的汉子,则是边吹边跳,自由灵活,调式简单,但要和舞蹈节奏应和,也颇有难度,还要考验吹奏者的体力。而其他的几人,跨着豪迈的舞步,闪展腾挪,单手托盘。托盘为木制,长方形,里面盛满“八大碗”,尽数送到八仙桌前,这在常人看来难度极大的动作对跳菜汉子而言已是最简单的方式。另有蓄着络腮胡的矮胖汉子,头顶一大托盘,嘴咬两把长柄圆形铝饭勺,呈一字形,勺上各置一碗菜。手中再举两碗,就显得相当悬了。如果单纯只是舞台上的表演艺术,盘和碗中的菜都是道具,那就没有压力,也没多少重量。但是这样满满当当的十几碗菜,做到连汤汁都不溢出分毫,这可是硬功夫。还有更险的一招,吹芦笙的汉子边吹边迈动舞步,另一名汉子坐在吹笙者肩上,头顶一托盘的菜,吹、舞、坐、顶,稳稳当当,挺悬。最后出场的是一名力量型的选手,他直接用嘴咬住八仙桌的一只脚,将整整一桌菜送到客人面前,令人瞠目结舌。牙齿上的劲力十足,像一只精神抖擞的猛虎叼着猎物。
同一般少数民族的原生态舞蹈不同,“跳菜”不是以舞蹈为主,“跳”的目的是为了尽快上菜,“跳菜”只是将这个过程显得艺术化、娱乐化而已,体现得更多的还是实用性。而在整个“跳菜”过程中,男子起着主导作用,像马樱花一般艳丽的姑娘只是陪衬,使场面更加热闹。原生态的“跳菜”既有实用性,也有观赏性和娱乐性,堪称南涧一绝。著名舞蹈家杨丽萍多次到南涧采风,也从“跳菜”中汲取创作的灵感。
当然,夺得“山花奖”的“跳菜”已与原生态相距甚远,那是一群剃着光头、披着黑羊皮、敞着胸膛的彝家汉子,托盘只是他们手中的道具而已。伴着唢呐和芦笙,他们以铿锵的舞步、大幅度的摇摆、浑厚的歌唱、酣畅淋漓地诠释着高原汉子热情奔放的生命,彰显着雄性文化的魅力。
如今的南涧,几乎村村寨寨都跳菜,都有跳菜传承人,像阿本枝、杨一忠这样的“跳菜大师”为数不少。
无量山高,哀牢山雄,唯有南涧跳菜走向了世界。为什么“跳菜”只在南涧盛行,而其他的彝族聚居区却鲜有见闻?南涧跳菜的起源在哪里?当唢呐高奏、芦笙吹响、跳菜上桌,叫好声此起彼伏的时刻,相机、手机的闪光灯频频闪动之际,我却刨根究底,不明所以。
对一个地方,一种文化,如果只是走马观花、人云亦云、饱览秀色、大块朵颐,恐怕也只是一个普通旅游者的层次。
在我有限的认知中,跳菜是先民们对于食物的顶礼膜拜,是对饮食的欢欣与敬重。“民以食为天”,面对食物,我们怎能不欣喜若狂?比之现代都市人一边对食物挥霍无度,一边食不甘味,南涧人跳着、舞着、吃喝着,那是非常幸福了。这是一种“得大自在”的境界。
相传,“南涧跳菜”起源于原始母系氏族社会,又说“南涧跳菜”是古时彝人敬奉帝王在宫中表演的一种舞蹈艺术。这两种说法都很难显其真实可信,因为没有有力的证据可以说明。还有一种说法,传说南涧跳菜起源于古老战争中的庆功仪式,也说“跳菜”起源于将猎获的食物敬奉给母亲的场景。从《九隆神话》中的“哀牢夷沙壹母”可知,哀牢山一带确实经历过漫长的母系社会,南涧即属这一区域,从“以猎为命,以食为天”的生存状态可以了解到“跳菜”起源时期生产以狩猎为主,这与南涧地处山区、半山区的地理位置相吻合。
不管怎么说,“南涧跳菜”诞生于远古,传承至今,这是不争的事实。“南涧跳菜”频频获奖,已经成为南涧县、大理州乃至云南省的一道“招牌菜”,连往返于城乡的公交车上,都刷上“跳菜之乡”的公益广告。用一种粗犷豪放的方式对食物顶礼膜拜,用一种质朴洒脱的歌舞诠释对生命的热爱,用一种欢快热烈的方式款待客人,用一种人神共娱的方式表达对
大自然的真诚敬畏,“跳菜”文化可谓内涵丰厚。
也许在南涧之外的某个区域,也曾经一样“跳着上菜”,唯有南涧人将之保存得如此完整,如此纯粹,如此声名远扬,“跳菜”有福矣!
芦笙奏起来,唢呐吹起来,跳菜汉子舞起来。八大碗捧上来,大碗酒端起来,无量山,笑起来!